「並非相互舔舐傷口的關係,對妳來說很可能只是一時興起的憐憫。妳其實也沒有跟我在一起,不過是剛好我也待在有妳的地方而已。」「可是即使如此,我還是想要妳也喜歡我。」——題記 鳳仙花房遞交情書的方式千奇百怪,靜靜等在放學後無人教室被夕日染的燙紅的妳選了一個此情此景最無關最不羅曼蒂克的方法——妳發了一個私噗給她。內容甚至簡潔有力的甚至如同戰帖而非情書。「明日下午17時,物理實驗室見。」……甚至連署名都可以省了,噗浪上有妳的暱稱啊。那是妳喜歡的人,妳憧憬很久很久的人。在論壇上看過她的文采以後深深為之著迷,妳完全沒有按耐自己的興奮,每一篇每一篇文章都去留言,同為寫手的妳言之有物又能舉一反三,不只在論壇蹭了臉熟,甚至連會場也見過幾次面。得知自己與她同校同年級的時候,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壓抑這份喜悅,偷偷摸摸地在學校裡開始觀察她……到後來真的喜歡上她。妳透過不甚明亮的視界窺伺面前少女的臉容,淺色的校服染著繽紛斑斕的暖色,那雙倒映整片虹彩的雙眼裡沒有不耐沒有不悅。從她進門以後便一直是安靜的。知道對象是自己的時候,她是不是有一點點意外,有一點點好奇呢?妳很想知道,但妳沒有問,也不敢問。焦慮的手指絞了又絞,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妳很怕她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沒什麼事我要先走了」,如此認知降臨的那一瞬間,當初衝動去搭訕的勇氣神奇地隨著呼吸再次充盈四肢,最後妳緩緩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將口袋裡幾乎要燙傷大腿的手機取出來,兩手平舉放到她面前。『我真的喜歡妳很久了,我們可以當朋友嗎?』5吋的手機螢幕上,僅有的畫面白慘慘的顯示這一行大字。這是個性陰沉生性害羞又內向怕生的妳(三次元限定),唯一能想到的,跟活生生的人類溝通的方法。
用手機打字給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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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算是接受了嗎?朋友或是更進一步的關係。妳默默地從回收區找回自己被揉成一團的考卷攤平,回到又被堆了不少垃圾的座位上,在上課鐘響後到老師踏進教室這段空白中熟練的將垃圾掃盡早就準備好的塑膠袋。裏頭早已堆滿一個早上鄰桌同學們剩下的各種早餐殘渣,相較之前甚至還有食糜東西時常不翼而飛的情況已經好上不少;這堂課是導師的課,再讓那個多管閒事的教師發現自己被有意識的區隔霸凌,自己恐怕要在蹲輔導室很長一段時間。妳現在可沒有時間把放學時間交代給學校。偷偷在抽屜裡打開手機確認今天要下標的本子內容,以及早就填好隨時能夠送出的預購網頁,用的是店到店純取貨。看上去跟平常一樣,唯一不同的是索取的店家分明就離自己家裡遠的要命,連連絡電話也不是自己的——一一確認過後妳安心地鬆了一口氣。那是當然的,因為那是買給她的本子。是她喜歡但妳很雷的CP。從什麼時候開始會做這種事情妳也不記得了,每一次她都默默收下妳的餽贈,隔一天把應當支付的運費和本子費用都算好給妳,分毫不差。沒有要佔妳便宜的意思,但也沒有輕描淡寫以外的更多感謝。這樣的行為無異於討好,總是妳追著她去等她放學一起回家,跟在她身旁偏後一些的位置同她一起移動……從教室到校門口的距離。每一天妳都在想這樣能算是朋友嗎?每一天妳都在懷疑自己太過明目張膽的討好有沒有造成她的困擾?每一天都覺得……是不是自己不夠好?可是網路上妳們依然相談甚歡,她依然介乎禮貌到冷漠之間友善的給妳回應跟妳聊天,那麼妳們的現實生活是怎麼了呢,她不是沒有答應同妳出遊,不是沒有跟妳聊天陪妳抬槓,但妳始終覺得,是不是哪裡不對。和她本人一起待在一個三維的空間裏,遠比和她的虛像待在一個無維的網路世界裡更加折磨——她本就不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那樣的禮貌介乎冷淡之間的友善,那是妳怎麼樣也學不來的尖銳,談吐間流露的堅強近乎強硬更是妳夢寐以求的特質……即使如此,她還是很好的。妳一直如此堅信。透過文字認識一個人往往能夠窺伺這個人內心最核心的所在,而妳很願意相信落款溫柔的這個人不論如何堅硬都有著漂亮而柔婉的內在。存在於批判和質疑的言詞之中必然也是對於所信所愛的某物最深沉的愛戀。她一次又一次揭露了她的視界她的世界。透過一篇又一篇落款生花的語言。問題只會在自己身上。妳最後只能這麼想。直到妳無意間發現,她原來沒有朋友。跟妳一樣,沒有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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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笑、冷語、帶著善意的嘲諷、看似寬慰的排擠。那些眼熟的深刻地明白乃至於感同身受的畫面在安全網外由她人生動的飾演,將自己的經歷臨摹的維妙維肖。妳最喜歡的人,正在遭受妳不知道的陌生人,如此對待。好像終於明白她的尖銳何處而來,她的堅強所謂何事;似乎終於窺見,組成這個人的一點點他物……還有潰散。妳對於排擠的逆來順受,妳對於欺凌的忍氣吞聲,妳對於惡意的委曲求全——並未有誰從神龕裡跌落的幻滅,妳只是在那一瞬間有了妳們都是同伴的落犬情誼的同時,卻又深刻的發現妳們多麼的不同。妳不斷的退讓試圖換取一片安靜的天地,而她自始都對那些惡意置若罔聞。她始終假裝自己不在那裡,對所有惡意對所有欺凌視而不見充耳不聞。她還是堅強又漂亮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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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發現自己對這個人一無所知。出於一個妳也難以解釋不明就裡的原因,妳開始報復那些霸凌者——不是霸凌妳的,是霸凌她的。妳在他們的便當盒裡面放蟲子,收作業的時候把他們的作業擦掉,設計陷害他們讓老師誤會他們考試作弊……雙方班級不同讓這些事情操作實屬不易,但妳有的是方法能讓輿論懷疑不到自己和她身上。每天都在絞盡腦汁如何對付那些人的日子水一樣的過。等妳想起來的時候,妳已經快要一個月沒有跟她說過話。我們這樣到底算什麼?做這些事情不為報復,後來妳想明白這是轉嫁了怨恨以後的惡意,真的要說起來或許更接近舒壓——妳沒有辦法替自己這麼做,因為霸凌妳的人一定第一個發現是妳,妳只能透過陷害其他霸凌者平衡自己。然後如果可以的話,最好也有人能夠為妳這麼做。最好最好的情況,那個人可以是她。妳終於明白妳也只是想要喜歡她,想要她跟妳的喜歡一樣喜歡妳。那樣的難過上升到眼眶以後,就再也留不住了。妳知道她喜歡的CP,但不知道她喜歡吃的食物;妳知道她寫字的習慣,但不知道她喜歡什麼顏色;妳知道她看書的品味,但不知道她穿衣服的喜好……認識的時間不長不短,妳其實還有很多機會,事情沒有走到絕境,那是只要有一個人稍微跨出去一點點就有得到回應可能的事情。我想要多了解妳一點。妳寫了一封以此開頭的信給她。這次是真的紙筆寫的信了。而她在收到信的隔天放學把妳堵在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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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到信了。」看起來一副「我什麼都知道」的她用這一句話把妳嚇得魂不守舍,做壞事的心虛、有事相瞞的慌張、對她一點也不了解的害怕、她可能生氣了的忐忑……妳對她一點也不了解的委屈,她可能沒那麼喜歡妳的難過;這些日子以來的負面情緒約好似地在適逢大潮的時候海水倒灌,一下子淹沒了妳。手機不在口袋裡,妳們對視良久以後妳恍惚地發現這件事,幾乎本能地想從包包裡拿手機的瞬間,妳才意識到——認識到今天,妳都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開口跟她說過話。從認識之初,妳都是用手機打字給她,用瀏海遮住大半的世界,小心翼翼地透過黑色的簾幕觀察她。她什麼也沒有問,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默默的接受妳的異常依然故我的跟妳相處。——「只是待在這裡」的,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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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覺得持續跟一塊瀏海(對,甚至不是一張人臉)對看顯得有那麼一點蠢,戴鳳姝上前抓住了退後半步卻不及逃竄的夏堇的手腕。接著一把撩開這個認識以來都很奇怪的女孩的劉海。意外的沒有痘痘粉刺啊。……有點羨慕。「妳剪一下瀏海吧,今天有空嗎?」她問得隨意,被撩開劉海的夏堇顯然處在大腦過度運轉對現況完全無法掌控的當機狀態,也不必期待她能給予回應。戴鳳姝隨手拎起夏堇的書包塞進她懷裡,二話不說拎著人就往校外移動。不覺得一個能放任瀏海長的快切鼻的人能有什麼內定的理髮店,她自己也沒有口袋名單,從放學路上到鬧區隨便挑了一間看起來順眼的理髮店把人塞給設計師。「她要剪頭髮,」鳳姝簡單扼要的說,完全無視最驚詫最困惑的當事人猛烈的搖頭。「幫她剪可愛一點的造型謝謝。」
跑完一趟流程,直到鳳姝替自己結帳把自己拎出理髮廳,夏堇都還是懞的。難以判斷這個人是不是生氣,不能理解這個人怎麼看待自己,理所當然對於此前發生的所有事情其來何方困惑非常。現下自己齊眉的瀏海和偶爾搔到耳畔的鬢角讓她很不習慣,夏堇不太自在的不斷撥著自己的頭髮,小步的跟在戴鳳姝的左後方緩緩移動。向來沉默的回家路上她卻聽見細碎的人聲,難以辨清的耳語。沒有了劉海的限制,她想要看到別人變得容易的多;尚且不習慣這樣的差異,夏堇才剛抬頭就看見身前一步的鳳姝正在碎碎念著什麼。出於好奇,她稍微靠近了一些,才發現她在說她喜歡的東西跟討厭的東西。一股福至心靈的領悟醍醐灌頂。那樣的心跳加速使她不自覺收緊手指。
才發現她的手心不知何時有著另一個溫度,由來已久。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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