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7月17日 星期五


  「借我抱一下。」
  他說得清楚,他理解的很模糊。
  藍綠雙色的異瞳依然清澈透析是自己認識的模樣,那張秀氣的面容傳遞的洩氣卻是自己鮮少直接面對的情景,他沒有猶豫的太久便將那張臉抱進自己懷裡。動作快的連他都意識不及。
  理由他想他是明白的。

  「呃!……呃……」而他其實不知道該不該說謝謝。
   這個一直默默地喜歡自己的人,從來沒有讓那份喜歡給自己帶上任何困擾,不遮掩也不宣揚,彷彿喜歡之餘他就是一個名詞程度的重量,或許真的是也不一定,他 也喜歡他這樣……只是這兩種喜歡的程度以及狀態一定不是一樣的。覺得愧疚的同時也清楚這樣的心情無非是在貶損對方的心意,因此從來不願為此多做表達;埋在 硬挺的布料中他才矛盾的想著他是不是不該來的。
  身體卻不由自主的在菸草的氣息中蹭了一蹭。

  這反而讓他稍稍嚇了一跳。
  硬要說起來,這場投懷送抱久已經足夠令他意外,更遑論是這樣接近示弱的舉止。他並不是會在明知自己心意的情況下還騷亂這池心水的人,畢竟自己並不會為此所動。
  不對,冷撤的思慮循著撫弄那顆腦袋的手否定了前一秒的想法。
  當他主動將這個軀體抱緊的時候,就已經足夠說明他對於這個要求產生了何等的動搖。
  他說他喜歡他,從來都是認真的。

  到底是為了什麼,這麼沮喪這麼失意,他想他是明白的。
  所以他感受掌底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接受安慰的腦袋,煙灰色的眼睛靜靜的凝視他。
  「別想太多,沒關係。」


  ——因為是喜歡的人啊。
  他想他也是明白的,對方沒有能說出來的話。
  抬起來的藍綠異色眼睛眨了又眨,這個人總是這樣,他的注視時候總是凝視,對著其他人的視線也是認真而讓這樣的凝視顯得很不起眼,可那樣【只看著你】的專注,瞞不過他太久的。
  他知道的,他說的沒關係,他知道的,他說的別想太多。

  我喜歡你,所以你跟我撒嬌,沒關係。
  我喜歡你,所以你偶爾給我找麻煩,沒有關係。
  不要想太多,因為我本來就喜歡你。

  「…………怎麼可能沒關係啦,白癡。」
  他最不願意的,就是造成這個人的困擾了。


Fin.

2015年7月5日 星期日

搭訕、2



  「妳是怎麼認定搭訕的呢?」
  「美學?善意?還是純粹的喜歡?」
  「不管怎麼樣啊,我都覺得搭訕這種事情呀,是你情我願的事情唷?」

  妳聽著他滔滔不絕滔滔不絕,明顯難以認同的皺著眉。
  察覺妳的不快之後,對方故作驚訝而浮誇的露出了誇大的神色。

  「妳啊,滿臉寫著『我不認同』幾個大字呢,嘻嘻嘻……」
  「嘛、難道不是嗎?搭訕的人不論用什麼方法來到妳面前對妳說了第一句話,之後的事情也就是妳必須決定的事情了啊,把搭訕人當作空氣,還是覺得這個搭訕(人)有趣而願意接受這個被搭訕的狀態……不論如何,那都是妳(被搭訕的人)需要做的選擇啊。」
  「唉呀,不是有句話是這樣說的嗎?說『在一起是兩個人的事情』啊,我覺得搭訕也是唷?」

  『所以……你用來搭訕的台詞,就是搭訕這個話題本身嗎?』
  妳忍不住這樣想,面對兩分鐘前還是陌生男子的有趣男人忍不住露出了相識以來的第一個微笑。
  「好吧,也就是說,停下來聽你說話的現在的我,已經變成了搭訕這個狀態的同意者囉?」

  「正確答案,於是可愛的小姐,我們等下一起喝茶嗎?」
  「哈哈哈,聽起來很有趣,不過我正在接我兒子下課的路上,你若是不介意稍晚一點我帶上兒子跟你一起喝茶的話?」

「呃……」



  是的,搭訕跟在一起是一樣的唷,關係成立都是兩個人的事情,不過關係破滅,則是只需要一方就可以自由確定的事項唷(笑)



Fin.

搭訕、1



  妳的表情微妙的皺了起來,隨後困惑的、困擾的微笑起來,那是他也能輕易察覺的尷尬。
  妳跟他說,妳笑著跟他說。
  「搭訕是一個陌生人跟陌生人之間才能進行的馴養的最初的流程。」
  「可是親愛的,我們已經這麼的這麼的熟悉。」

  「妳還想我重新認識妳哪裡呢?」


Fin.

性別歧視



  他面帶微笑,聽著大媽一次又一次喊他「妹啊快來幫我補貨」、「妹啊幫我接一下電話」之類的祈使句,受僱人下他理當受下這一回又一回的擺弄乖乖順順,本就是份內該做的事,誰讓他就是個打雜的。
  不過。

  「主任,我已經跟妳說過了我不是女孩子吧。」
  「唉唷,我又忘啦?」
  「唉呀也不打緊啊,妳長的這麼漂亮,嫁過來我家我都嫌我那個遲鈍又手腳不俐落的笨兒子配不上妳啊。」

  「媽!妳說真的嘛!我可以娶他!?」
  「幹!給我住口!」


Fin.

命運論



  「我並不是唯一的例外。」
  「沒有人是。」

  說來可恥,但她認為她也不是一個堅強的人。
  她絕望她崩潰她大哭大鬧她自暴自棄。
  沒有人想要出生在社會版頭條裡。
  『但妳已經被生下來了,不然就去死啊?』
  用這樣粗暴的話語狠狠敲醒她的人,手上水果刀對著的是自己的頸動脈。
  ——那個人本來在削蘋果的欸,她不過就是抱怨一下卻得到這樣粗魯的回應。

  直到後來她明白,她只是受害者。
  而那個人,出生在加害人的家庭裡。
  她委屈她不甘她憤懣她怨恨全世界不公不義,她想過的,她感受過的,對方通通都深刻的懂乃至於感同身受那是何等何等難堪的痛,不只是痛而已。

  「誰不想生在石油大亨家裡,但那就不會是我了,妳搞清楚沒有?!」


Fin.

「純」



  「我要一杯溫的熱紅茶,去冰無糖。」
  嚼著口香糖的女人一邊說一邊調整塞在耳道內的耳機,不耐煩的啐聲。
  啪地一聲拍下來的零錢夾雜一大堆發票伴隨女人的一句:「發票幫我捐掉。」
  已經不太想在講甚麼,沉默的掛著營業微笑收下銅板找零同時按下收銀機,假裝沒有聽到點餐時候的無用資訊,說起來到底是要溫的還是要熱的?都已經要溫熱的那還去什麼冰?當那女人神智不清自己也跟著一起被熱昏頭好了,36.3度啊,真是惱人的天氣。

  依照店裡規定的流程量了一杯500c.c的紅茶加熱,同個杯子再去開飲機前量了150的白開水準備一起到進鍋裡加熱,然後是背後一聲彷彿踩到小貓屍體的女聲尖叫著你在幹甚麼!為什麼要再茶裡面加水稀釋!……如此云云。
  把電磁爐關掉的同時回應對方這是因為你們家的茶一開始就會泡得比較濃,加水是為了維持每一杯出產的濃度,可話都沒有說完一半對方就又尖聲的拍著出餐檯說你們這樣是在欺騙消費者,加這麼多水味道都淡掉了!
  「我要喝的是純茶!你加水稀釋幹甚麼?」

  此時此刻多想回頭到倉庫裡拿一整包的茶葉塞進那個高分貝的嘴裡撇下一句
  「你喝的茶難道就不是加水稀釋出來的東西?有本事你吃這個?」

  可是最後,還是只能在顧客的淫威,更正確地說,是咆哮中默默地給她一杯濃度過高的所謂「純茶」。
  店長體諒的拍拍你,苦笑道:「你就祝福他喝完這杯會心悸心肌梗塞然後再也不要出現好了。」


Fin.

飛燕還巢



  她就重新開始吧的一句話,毫無怨尤的接納了妳的入侵,彷彿過去十年妳們從未分別那樣。
  妳的不告而別妳的人間蒸發,整整十年,她不問不言不語,只是淡淡地接納妳重新回到她的懷抱的事實,任由妳彷彿妳們從未分開那般地繼續生活,沒有關心妳這十年之中過得好不好沒有怨恨妳撇下她的十年她茶不思飯不想,她知道現在妳在她身旁,不論明天妳還在不再她身旁。

  妳婚姻失敗,她不在乎妳多帶了一個拖油瓶給她憂煩操勞。
  妳仕途不順,她不介意她的屋子多雙筷子吃她積蓄的存款。
  只要知道妳還愛她,心中還有她,那就好。

  那是妳的母親。
  自以為是的怨恨著逃離了這麼多年,在一次認識到她的好之後,妳卻不知道該怎麼重新跟自己和好。


Fin.

好久不見



  「我沒有什麼話好說的。」
  「才怪吧,我們都這麼久沒見面了你就這樣對我?」

  他淡淡的一句話,就將你堆滿在臉上的笑容注入了大量 的肉毒桿菌,一瞬間空白的眼神透過一個歪頭巧妙的帶過那份打擊帶來的不自然,你將手撐在桌上噘著嘴試圖透過這個動作遮掩再也笑不出來的雙眼,用一種撒嬌近 似討饒的口吻強壓下一度暫留的心跳帶給你怎麼樣的疼痛繼續開口對他說。
  你承認你真的是難過的,就算已經是過去式,但畢竟是曾那樣喜歡著的人,儘管到現在也是喜歡他的直接坦率,卻也總是怨恨他永遠不懂得顧忌你的心情肆意傷害你的體貼。你很無奈,因為你還是很喜歡很喜歡他,以一個朋友的身分;而你對他深度的認知,則是讓你無法對他生氣的主因。

  「嗯,」他認認真真的看著你,把才喝了一口的黑咖啡放下,那對黑褐色的眼睛在窗櫺邊反射著陽光那麼鮮豔依然可口,如若你最喜歡濃度75的苦甜巧克力,彷彿只要注視著你,那便只有你的模樣。你最喜歡他的地方。
  「就是因為太久沒見面了,到了音訊全無的程度的時候,問甚麼都尷尬,你的生活已經是你的生活,跟我沒有關係也毫無共鳴,就算想關心你,你不覺得突兀嗎?」

  你覺得無奈,便這樣忍不住笑了。
  是啊,總是這樣,你最喜歡他的認真,但有時候也很討厭他的嚴肅。
  「那,就從最陌生的搭訕,我們重新開始吧。」




  你笑笑起身,端著自己沒動一口的黑咖啡從後方繞過去在他面前重新放下。
  「我也喜歡喝黑咖啡呢,你選的是甚麼咖啡豆?」
  「——很高興認識你。」



  他最後還是跟了他回到他家,就因為他一句「我需要你」。
  甚至不是甚麼浪漫情話需要挽回甚麼,之於男人來說恐怕世上沒有需要他去「挽」來的甚麼東西 吧。青年知道他們一直都只是對價關係而已,只是很不幸的發展到床上去。誰知道呢,只是剛好你需要我需要我不介意躺在下面享福而已,儘管每次屁股都很痛這個 看似霸道的人卻意外溫柔細膩——不論如何都是過去式了。

  「這次又是甚麼是逼得你矍家當家矍胤得親自出來堵我?你家下屬都死光了這麼沒人才?這不是第一次了吧,你換換口味行不?別老找我屁股麻煩。」在駕駛座後方舒適的躺著毫無坐相的把兩條長腿割在副駕駛座上,也不怕對方一個急煞自己就得面臨腰椎斷成兩截的風險出言不遜。
  對此矍胤透過後照鏡頗有意見的瞪了後座的人一眼,意外的對那個大逆不道的坐姿沒有反應,連眉毛都懶得動一下。
  漆黑的車輛挾著高速卻平穩地滑進曾關押他的華麗別館,有著無與倫比的自由卻只能在在他身邊的日子歷歷在目,摔上車門並沒有給無比複雜的心緒一點緩減的空間, 青年無視還在車內的男人兀自邁步,熟練的破解整棟房子的中控密碼解除警報開門入內,理所當然的上樓窩進自己,不,是「曾經」屬於自己的書房——其實配置根 本不曾變過。
  如他所想的,自己該做的事男人早就都準備好了應該的資料放在電腦裏頭,就連機密的紙本文件也一應具全。真是討厭的自信啊,如果說今天自己就是不跟的話,是否能有取而代之的傢伙會進駐這幢房子,這個房間呢。

  矍胤在他翻著紙本文件邊刷網游副本的時候開門進來,高級的木質音響傳出的是俗氣又刺耳的電子音,早就見怪不怪的男人默默地靠近他。接著在他桌上放下了某個物事。
  他知道危嘯只是在鬧彆扭而已,明白彼此到了一個鑽皮出羽的程度他們很多時候根本不需要講得太多。就好像矍胤知道危嘯迷戀自己的身分地位以及剽悍又圓滑的處變不驚,危嘯自然也清楚矍胤有多需要他的駭客能力以及足夠緩解他身上所有暴戾之氣的適度的火熱,冰冷而又滾燙。
  那句我需要你他已經說得太多太多,包含其中甚至有著那麼點懇求的意味在彼此心知肚明而又不願撕破。

  所以他只說了一句話,他說。
  「夠了,嘯。」

  我需要你「的能力」
  我需要你「在我身邊」
  夠了,嘯「別再讓我說的更多」

  「——你明明就不喜歡黑咖啡。」
  不要以為,我一直都不知道。
  那是因我而起的習慣,一直在你的血液裡。
  男人凝視那雙碧落黃泉窮盡天下都尋覓不著的眼睛淡淡地說。



Fin.

無聊



  他聽著她甕聲甕氣的抱怨,低頭一看埋在自己腿上的傢伙還是還是沒有起來的跡象。
  他好氣又好笑地搓搓對方柔軟的頭,手勁溫和手溫暖和。

  少年沒有說話,出了聲抱怨以後她也不爽再講了。
  誰讓她這話今早已經不知輪迴了幾遍還是沒能得到一絲除了撫觸以外的回應。她自少年的腿上抬起尊貴的頭,心情很不愉快地瞪著喀拉喀拉響個不停的噪音來源。
  對了,這個也很煩,整個早上都喀啦喀啦的,讓她想睡覺裝沒事都很辛苦。
  她已經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好幾回,執拗不肯離開。
  這個人到底要撇下自己忙到甚麼時候!她有些不開心的伸懶腰,又給自己換了姿勢試圖尋找少年腿上最安穩舒適的位置,他不理她,她也沒轍。只能繼續安分地等著少年有空回應自己。

  而他專心自己的報告長久沒有搭理他的摯愛,任由他可愛的寵物在自己腿上伸了爪子伸懶腰。
  也只是寵溺的摸摸委屈的愛貓,感受腿上一團暖爐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Fin.

未讀訊息



  「欸,我回來了。」
  妳急匆匆的進了浴室舒緩生理壓力也不管外門到底有沒有好好帶上更遑論這一條訊息到底有沒有讓對方好好接收,屎都已經卡到了肛門口呼之欲出的時候誰管這麼多。

  結束長達一周的旅行之後得到遠勝於放假之前的疲憊,即便精神上在怎麼滿足仍是敵不過身體的操勞。差點就在收拾扔了一地的行李之後癱睡在沙發床上,妳不記得自己夢見了甚麼使妳轉醒,只知道此時此刻的心跳加速實在令妳不太舒服。
  妳默默撫著心口說服自己沒事沒事,夢而已能有甚麼呢。
  勉強撐著身體把自己煮熟一遍卻沒能將埋在每顆細胞裡的疲勞一起蒸發了帶走,洗漱過後更顯疲倦的妳根本顧不得頭髮沒吹倒在床上趴著就直接入睡,此番壯舉得到的是一覺到天亮的酣睡以及隔日的劇烈頭痛以及重感冒。
  乾笑兩聲掛斷了給上司的請假電話,妳摸索著錢包翻找健保卡。掛了耳鼻喉科在晨間的候診室百般聊賴的靜靜待著,妳想起昨晚發給戀人報平安的訊息回復妳還沒看, 想著啊啊糟糕不該老忘記把睡眠的消音模式解除的,昨晚忘了插電就入睡的結果是妳的手機跟妳整個人一樣沒電,只要插著充電就會自動進入睡眠模式。誰讓妳至麼 迷糊把自己累得跟狗一樣壓死線回來的?
  妳一面取笑自己一面滑開手機。

  看見的是那條短訊之下一無所有的空白。
  就連曾經成為妳們多次爭吵作料的【已讀】兩字都沒有。
  如若妳心窩上的一片荒涼。



Fin.